用<川端康成 与 三岛由纪夫>的故事杜撰而成的,里面很多句子跟书还有评论,内容都是真实的,可以说是妄想加现实参半啊。
有兴趣的可以拿这两个名字去搜罗~~
※关键字:文坛、闷瑟、无望、老男人与青年、微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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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您没当我是病人而未表关心,其实就证明我是病人,请勿否认。」 ——青峰大辉。
「在旁徨中坐立难安。等待友人,友人不来。我打从心底痛切地感受到自己生来这个手臂就是要拥抱人的。我想失去手臂。我想丧失碰触人的手。在这种状态下更压抑不住地想要见您,让您一口气吹灭我炙旺的火焰。」——黄濑凉太。
「似乎要下雪了。」
黄濑将桌上的笔转了数圈,在落下时晕开了桌上的稿纸,他看了看刚梳理好的书信,抿了抿嘴将它揉去,投入竹筒里。
事实上同样的书信他早已写了无数封,激烈的嘲讽、温吞的婉拒、拙劣的谎言,但是最终他一封也寄不出去,他是如此迷恋的老人,又是如此憧憬。
「真难得啊,你亲自来看我著个老头子,内子有事就不招呼你了。」
青峰抽著有些老字号的烟,手上拿著稿纸,再说这句话时将有些厚重的眼镜取下,看清楚是黄濑时才点了个头,眼镜后那双眼就像是蒙上一层灰雾,老旧的窗子。
「您近来好吗?」黄濑刻意不问身体,那样子显得过分做作,老人的身体状况只有可能每况愈下。他变了个说法后,拉了张椅子在那老男人边坐了下来。
青峰看了他一眼,没有回应,许久后才叹了口气「不就那样,时好时坏。」
「老迈的躯壳,总是要脱去的。」
沉默。良久后黄濑才将那人的稿纸逐一收起,排好后摆放在桌上。黄濑想著该说些甚麼,就像是战争似的,他与那个老人,总是这样平和地争锋相对。
「黄濑,我问你的事该给答覆吧。」
黄濑停顿了下手边的动作,又是这样,他痛恨老人的固执与任性,他总是接应不暇,见他没说话青锋接著开口「虽然希望不大,但是光是电报太失礼了。有一封推荐信是最好不过。」
黄濑最败阵下来,他无法拒绝那人眼里的冷傲,即便年迈那双手与那视线都足以将他扼杀,即便答案是好,黄濑依旧不想承认,他将围巾捆上脖子,率先穿起皮外套「老师,那我也该离开了,请您保重,毕竟打扰病人实在是……」
「用不了多久,黄濑。」
青峰的话成功让那人顿下动作,那背影显得有些僵硬。
接著他听见老人解释道:「你知道的,也没几次打扰了。」
「我说的事,好好考虑吧。」
黄濑关起门,他将老人的自语留在门后。
× × ×
『他那格外单薄的皮肤,甚至可以窥见内中的脆弱的玻璃结构似的,浮现出跳动的青筋。昏暗中,他的双唇也透著丹红,从嘴里吐出的呼吸声,听起来宛如一首歌,在嬉戏慰藉这个不知人间苦恼与艰辛的少男。少男长长的睫毛,不时眨巴著;单薄而娇弱的、水栖动物般的眼睑……』
黄濑在书写著,笔墨沙沙的就像灵感顿时眷顾似的,他反覆著墨著字句。
『他肤色的微黑,衬得背心的素白格外的洁净。那是仿佛可以将芳香传送到远方的白。胸脯的分明轮廓和两只乳头,就像石膏上的浮雕。』
重复地一看再看,就像是要从句子里面解析自己般,『禁色』1951年发表至今他不断地思索著,第二部该如何诞生。
第一部《禁色》描写一个老作家桧俊辅的第三任妻子窃贼、疯子、荡妇,三次婚姻都失败,於是他认为这是由於自己的容貌丑陋而被现实、也被女性所拒绝。
当他发现了英俊青年悠一是个不能爱女性的性倒错者,就让悠一与其寄予爱情的少女康子结婚,并让与自己相恋过的人接近悠一,利用悠一让三个女性互相嫉妒和争风吃醋,对现实也对背叛过他的几个女人进行报复。
悠一与女性无缘,缺乏作为“现实的存在”的资格,他是借助俊辅复仇的惰念而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的。
悠一与俊辅,黄濑与青峰,老男人与正值颠峰的青年,他从提笔的刹那就发觉了,即便自己与那人都早有了家室与孩子,但这无法阻碍他的恋慕,就像是毒瘾似的。
当年在车站起,他被人田野仲介去见老师,拿著新出的稿子他像个毛燥的小夥子。
而那时青峰早已在文坛有了相当的名气,当时他看著手表,小心翼翼的捧著初稿,揣测著男人的心思,那时青峰只是对他勾了勾手指,那噙在嘴边的笑,像是早已了解他有几两份量。
『我曾在《文艺文化》拜读过黄濑的大作啊,对风格挺有兴趣的,刊登在《人间》意下如何?』
那时他曾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一股无法述说的憎恨,像是那人的括静的面容下,将他那点野心及梦想都了然於心。
我们满可以以情色美学来形容同性恋。这是自由的爱情,其不包括生育,没有前途,也没有责任和后果。因为没有结果,也不会建立什麼,是为艺术而艺术,这在美学层面是一种非常骄傲和自由的态度。
黄濑曾看过一本书上头写的,他无比认同,却又自觉可笑万分,无法和众人提起的感情,他最多能打著跨时代,敢书写的名作家自居,但是要承认却又是另一回事。
『他裸露的腋下所看到的丰饶的毛,使他们大吃一惊。它长得如此浓密,甚至令人感到似乎没有必要。可以说,少男们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茂密的夏季草丛似 的腋毛。就宛如夏天的杂草把庭院完全覆盖住尚嫌不够,还有繁盛到石阶上似的。在阳光的沐浴下,闪闪烁烁。显出四周的皮肤意外的白,犹如白色的沙地,透著光 亮。』
沙沙沙沙,书写著。
黄濑咬了咬笔杆。
『清显无意中举起左胳膊枕在脑后,比起左 胸隐约可见的像樱花蓓蕾般的小乳头,本多更注意外侧那平时总被上半截胳膊遮掩的部位,那里有三颗极小的黑痣聚拢在一起。本多一合眼,眼睑里反而鲜明地浮现 出:在放射著强烈白光的天空中,那三颗黑痣恍如三只远处的鸟影。不一会儿,它们扑打著翅膀渐渐飞近,划出三只展翅的鸟形仿佛向头上逼将过来。』
情爱啊,你如何定义你的未来。
黄濑闭著眼,手上的笔落了地,压著额他只觉得头晕,最近精神状况越来越差,他不知道是气候,又或者文人的毛病发作。
黄濑索性闭起眼,回想著青峰触摸自己额稍的模样,说来可耻,事实上并未发生过这件事,他们连简单的握手都没有过。
青峰曾要求他,希望他为他写封推荐信,在诺贝尔的殿堂上一并展出,而他们是对手,他的推荐信早早请人代写了,那样子是打压他或者是男人发现了些甚麼?
黄濑在脑里出现《禁色》第二部的情节。
他打算描写悠一试图不再借助俊辅的力量,按自已的意志行动,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摸索一条构筑“现实的存在”的路。
於是,他让妻子康子怀孕生产,同时又往来於男色的世界,过着两重性的生活。后来由於有人告密,让他的母亲和妻子知道了,在这紧急时刻,他得到镝木夫人相助而得救了。
俊辅通过悠一复仇的计划失败了。最后悠一替代俊辅对她们的诱惑和侵犯,镝木目击自己的丈夫与悠一同衾的场面而绝望,她们都遭到报复而落入悲惨的结局。
这时俊辅自白自己也爱着悠一,他给悠一留下巨额遗产自杀了。
悠一却相信,正是这时候自己正式开始了作为“现实的存在”的新的生活。
黄濑竭力在观念上树立男性美的理念,并通过构筑主人公俊辅与悠一两人关系的精神结构,以推翻男人必须爱女人的古老公理,进而以日本武士时代爱恋女子并非男子的所为来作为他的‘理论’依据,企图创造出一个男人可以爱男人的‘道理’。
这是书评所描述的,一个只能用『理论』来爱的男人。
将笔记在簿子上逐步构思完成,黄濑眯了眯眼,顿时轻松起来,就像他写过的无数悲剧,两个男人最终总是走向毁灭,幸好不是自己,黄濑在内心那麼告诉自己,却又忍不住自心底发出叹息。
他们至少深爱过,而他连受伤的机会也没有。
黄濑将手上的书本一看再看,第一次拿到这本书时,第一句话他就沦陷了,青峰大辉的一句话往往少了修饰,单是一个句子就叫他沉迷。
『驹子撞击墙壁的空虚回声,岛村听起来有如雪花飘落在自己心田里。』
黄濑抚摸著崭新的书页,感觉真像那有只驹子,在狭小的框框里冲撞著,《雪国》还未上市,黄濑却早已预料到会在日本文坛里掀起一阵动荡。
接著黄濑从书架上取出,青峰另一作品,颓废文学的代表作《睡美人》。
这可说是黄濑榜上喜欢的书之一。
作品描写了一个下等妓院用安眠药使一些美貌的少女昏睡,然后让老朽的老人玩弄。老人在意识到自己的衰老和少女的青春时,在一种梦幻般的境界中想到生命的所在,感到精神上的安慰。
黄濑总想青峰究竟在想些甚麼,那一场场荡漾的床事,表现出的虚无,彷佛是颓废的情绪和百般的压抑,就像自己一样,他总藉著这本书,来幻想被拥抱的刹那。
他总觉得那妓女是爱著老人的,在房门后头喜欢著那人,却说不出口,只能一次次将更多貌美的少女献上,只能在那人的背影后哭泣。
偶尔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妓女,藉由文章来体会被刺穿的快感。如此悲哀啊。
那人的手、那人的眼、那人的唇,他单是看著就浑身像触电似的。
黄濑曾无比奢望他们是在另一个时空相遇,没有年纪、没有性别。
如果一个世界只谈爱,那该有多美,又有多虚无呢?
将电视扭开,恰巧是近来青峰大辉成应邀到神户讲演的报导,他居然来了这么一段开场白:“我讨厌讲演,可又被请来了。因为邀请者说是只要露个脸儿就行,那我 就将脸展示喽!我现在开始在此静 坐一小时,你们看个够吧!”说着便瞪起他那大眼睛开始沉默,把听众吃惊得目瞪口呆。而青峰大辉成却不时地看看手表,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:“一小时不短 啊!” “今天天气不错嘛!”
黄濑忍不住勾起嘴角,再也没人能比他还了解这老家伙有多难搞,看著雪花花的萤幕上,那痞傲的性子他就一阵好笑,咬了咬指尖他鬼使神差的将指头在男人的唇上移动,光是隔著一层银幕都叫他体内灼热起来,透红了耳尖。
这使他意外想起当年初识这位大作家,受了多少苦头,那人与众不同的习惯『沉默』,是青峰大辉一成的特色。当见了他,一般人不管怎样也要找些不咸不淡的话题,陪著闲聊不是?
但青峰大辉成则不然,他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,半小时、一小时一言不发是。时间一长,黄濑也觉得万分尴尬,打算起身告辞,而这青峰好像猛醒过来了似的,方才开口:“急什么呀!”挽留也是他的习惯,然后他们双方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对坐。
每每得挑到那老头感兴趣的话题,要不他们光是对看就能耗掉一下午。
那时黄濑总觉得特难熬,虽然男人依旧自我,彷佛与他对坐相视一辈子也没什麼大不了的。
黄濑还笑了笑打算开始,赶写被催要的稿子时,电话响起。
青峰打来电话来了:“我来了!现在在新桥,你马上过来一趟!”
受到突然袭击的黄濑,满脸无奈,刚讲这老头难伺候报应就来,他咳了咳声:“我正在赶写稿子不能来,没时间呀。”
黄濑清楚感觉到那老头生气了,啧了声有些不讲理的怒道:“像你这样过分认真是要不得的!什么破工作,放下马上来!”
黄濑无力的应了声,“唉、得了,待会到!”
为何隔著话筒他都能勾勒出那人,用方言讲著任性的话,皱紧眉头撑著下颚的模样?啧、真是失了心疯。
黄濑很不情愿地坐出租车跑来一看,原来青峰是进京到某家酒吧付账来的,因为喝多了,那家店名叫什么、在何处都忘记了,因喊黄濑和他一块找。
还以为是甚麼大事,得知真相的黄濑目瞪口呆,不过毕竟是恩师的吩咐,只好硬着头皮按着青峰的记忆,找遍了所有酒吧,等最后终于找到时,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了。
最让黄濑愤慨的事,陪青峰抽风还搭上了相当数目的酒钱。
× × ×
“荣誉和地位是个障碍。过分的怀才不遇,会使艺术家意志薄弱,脆弱得吃不了苦,甚至连才能也发挥不了。反过来,声誉又能成为影响发挥才能的根源……如果一辈子保持‘名誉市民’资格的话,那么心情就更沉重了。我希望从所有名誉中摆脱出来,让我自由。”
诺贝尔典礼上,青峰难得穿著西装,他站在礼堂的最上方单手捧著麦克风,他鄙傲著台下的众人,嘴角噙著似有若无的笑,黄濑在台下不知道为何,他就是能觉得那视线要灼伤他似的,彷佛要告诉自己得一辈子憧憬下去。
黄濑再一次落选,输给了青峰,他手里掐著玻璃杯往上一举,随后扬起头将所有不甘饮去。
× × ×
「黄濑上哪去了?」
青峰走下台,一桌桌敬酒后才发现要找的人不见了踪影。
「他啊、他刚刚说有事先走了去车库了,诺贝尔又一次落选那家伙难受吧。」
青峰一听皱了皱眉,将桌上放的西装外套一提,冲了出后门,紧接著他看到喝得有些多的黄濑开了车门。
紧接著青峰脸色铁青的将黄濑按下,一言不发的瞪著他。
「干甚麼啊——」
黄濑扭头要把人的手打开,一回过头才见著青峰。那人脸色难看的盯著自己。
「你怎麼要走也不说声?」
「对不起呀老师,我累了,想先走了,这样行吗?」
黄濑有些疲惫的靠著车门,就像是这句话早已耗光了他所有自尊,他无奈的瞧了眼那依然高傲的老人,对方就像是要他认清双方的差距,明明只差三公分他却觉得那人好高大。
「不行,黄濑,这样不够。」
黄濑搞不清楚究竟哪以不够,只是一转身被青峰押进车里,接著男人抢过他的钥匙,驾著自家跑车上高速公路,接著他们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语的奔数小时。
青峰沉默著,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,良久他才开口「我的言奖词你没听完。」。
黄濑愣了愣,刹时青峰那时的话回荡在他耳里。
『春花秋月杜鹃夏,冬雪皑皑寒意加。』
接著黄濑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鼻酸。他无法自拔的哭了出来,就像个孩子他哭得如此伤心。泪水不断落入领子里。
这是道元禅师的一首和歌,题名《本来面目》。
后续是这样的。
『冬月拨云相伴随,更怜风雪浸月身。
步入峰顶禅堂时,但见月儿斜隐山头。
山头月落我随前,夜夜愿陪尔共眠。』
黄濑哽咽的用手指揉著眼睛,在高速行驶的车里哭的泣不成声,就像是哀掉这无疾而终的爱恋,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相爱的两人。他不知道自己哭是泪了甚麼?是为了永远超越不了,是为了永远无法开始,还是仅仅为了那人察觉到他的心意,却不拒绝的温柔。
他只觉得想哭,在男人面前他只觉得无助的想放声大哭。
刹时车子转入一个暗巷里,黄濑在暗中感到脸上的泪水被手指抹去,轻轻的脸颊上被温热的双唇触碰,雨刹时滴落,泥地上渐起一片水花。
× × ×
青峰接到黄濑的死讯。
他木然的走进了现场,所有人被自卫队拦在门外,青峰低下身子,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,白皙的脸蛋上满是血渍,金发散在脑后,男人穿著浴衣倒卧在地,头颅上的嘴角笑的放肆。
「该被砍脑袋的是我。」
《千只鹤》中的文子说一句,"死亡等于拒绝一切理解".
他知道的,黄濑只是拒绝理解他们无法相爱。
青峰没眨眼,笑了笑他将头捧到了怀里,在众人目光下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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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濑凉太自杀之后17个月,青峰大辉也选择含煤气管自杀。
两人相继自杀留给了后人无数的疑问。一般推测是黄濑自尽是因为没有得到诺贝尔文学奖,青峰也为此内疚间接害到黄濑轻生,故跟随自尽。
就如他曾说过『自杀而无遗书,是最好不过的了。无言的死,就是无限的活。』,青峰未留下只字遗书。
——没人知晓这段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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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想什么呢?”
“啊,怎么说呢,总会有什么也不想的幸福时刻吧?”
“在樱花盛开的日子里......”
——那些喜欢你而又不明说的人才让人怀念,不能忘怀。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