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|簽

 

  男孩盤著腿,百般無聊的看著不斷試穿著大和服的弟弟,紫色的雙目夾雜著羨慕和無比的忌妒。

  男孩五官相當清秀,咖啡色的短髮後頭綁上了一小搓,趴在地上逗弄起方才抓到的蟋蟀玩耍,鮮綠色的昆蟲一蹦一蹦的在竹桶裡跳阿跳的。

  「哥哥,你在玩什麼?」秋風將拉門拍出陣陣聲響,一個小頭顱鑽了出來。

  被突然出現的人兒嚇了一跳,手上的蚱蜢險些丟了出去,再看清楚是誰後男孩瞪了一眼:「玩什麼玩,你可是雪野家的下星期繼承人的禮儀式就夠你玩了!」將手上的蟋蟀收進桶裡,夏碎感到一陣煩躁,不顧後頭的人的叫喚跑了起來。

  那套大紅色的和服,是每年入秋時,雪野家繼承人必穿戴的,正月後第二個星期日得上山尋求神明的旨意,也算是替雪野家占卜未來的方向。

 

  這無疑是最高的光榮,男孩坐在樹上,冷眼看著房內的千冬歲作著最後的裝扮,一直以來都是由他練習占卜的所有儀式,他曾經為了練劍舞折斷了腳、為了背頌詞餓了兩天,他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就為了這天,但自從這小毛頭一出現他就被冷落在一旁,像是壞了的瓦器埋入了土裡,讓人不屑一顧。

  掩蓋住小臉,他只覺得所有負面的情緒讓自己變的無比醜陋,只要看到那天真的笑容他就更加難堪。

  笑什麼呢?我是如此討厭你,笑什麼呢?你的誕生並不被我祝福著。

  「夏碎來,換衣服。」看著奶媽的叫喚他,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過去,換上名為臣子的服飾對他來說只是另一個天大的笑話,深藍色的服裝滄海的刺繡,那厚重的布料可以直接讓他跪著動彈不得,他得壓下所有自尊對那孩子跪下?

  「做不到。」

  像隻無法訓服的獸類般,他倔强的不肯屈服,拉扯間意外的打落了燈台下一秒,火舌已竄了上來,濃烈的煙霧讓他差點丟了性命。

  奶媽的身上則畫下了火紋的印記,美麗的艷容只剩下單邊,那曾經對自己溫柔的女人只是冷冷的撇了一眼後露出諷刺的笑容「果然是藥師寺家的妖孽。」

  僵直了身軀那原本道歉的語句頓時吞回了肚裡,而那同樣的笑容卻也在他臉上綻放,絢麗的讓人窒息。

  

    ×  ×  ×

  

  很快他被當家的男人教訓了,他左邊的臉紅腫並透著血絲,在大堂上他被當著眾人的面前連續賞了三十個巴掌。纏著繃帶,他眼神已沒有當當初的模樣,傲氣也不在鋒芒畢露,而是醞釀在眼底,他咳著鮮血卻沒求饒過半次。

 

  嬌小的身體最後被扔進了『暗房』很快服侍他的另一名孩子也被扔了進來,

  「我是諭影,主人你看起來真是嚴重啊,我去和外頭拿點止痛藥。」嘲弄似的那個孩子將身上的髮辮拋往腦後,翹著腳看著癱倒在地上的夏碎,鼻息哼了聲。

  才剛伸手要搖動鈴鐺,突然一顆石子精準的打掉自己的手掌,「如果我有劍我會在這裡砍掉你的手。」

  諭影傻愣看著那男孩撐著身體瞪向他,目光像是上位者陰狠的充滿殺意,緩步的走了上前,夏碎將手上的血液抹往對方的臉,這次他勾起嘴角溫煦的笑了:「為我而活吧,我的刀刃。」

  

    ×  ×  ×

 

  三天後他終於走出『暗房』那沒亮光、如同禽獸的眷養的地方,他由轎子抬上了祭祀場的山上,這次他自己穿戴好了所有儀式的服裝,也卸下了繃帶,原本清澈的雙瞳早已染上了更深沉的黑。將髮束捆起,他串上玉針,雙手則各綁上了祭祀的麻繩。

  走下轎子,他在眾人的議論下平穩的行走著,直視著前方,面容依然是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冷俊。

  跪坐在一邊,他的心思輾轉了幾回,終於最大的轎子停在正中間,緩緩走出的身影朝眾人淺淺一笑。

  那和自己相似的容顏,全身穿帶著祭祀的服飾,莊嚴的讓人屏息,艷紅色的和服背後繫上同樣鮮艷的大紅色蝴蝶結。雙手雙腳各綑著金色的小鈴鐺,白色的彩帶跟著每一次的擺動起起伏伏,黑髮散落在頸間,那孩子白皙的身軀被通紅的衣著襯托的更加白嫩,他的瞳孔充滿著靈氣掃過每個人。

  意料之外的他捕捉到那孩子多凝視自己的那兩秒,他轉動起水靈的雙眼像是在期待自己的讚美般。如同精靈,那孩子可愛的模樣讓自己忘卻了一切,他不自覺回以笑容。

  像是受寵若驚般的千冬歲雙夾染上粉色,他從腰間拔起長劍開始舞動,每一次的回頭都帶著笑意,他無聲的轉弄著手上的長劍,狠戾的在風聲中帶出甩弄得回響,彩帶在空氣中劃過一次次的痕跡,男孩不停的變化著手勢飛快得讓人只能緊緊捉住殘影,他躍起將手上的劍直直甩上高空,下刻間在眾人面前那孩子俐落的翻身,下腰咬住了劍把,最後以完美的姿態站立。

  如同藝術品般的表演才戛然而止。

  一陣如雷的掌聲後,男孩才緩緩走下台,獲得那短暫喘口氣的機會,眼尖的夏碎看出男孩手指上佈滿著刀痕,甩了甩頭他試圖忘卻那突然而來的憐惜。

 

  ×  ×  ×

 

  在各種節目結束後,千冬歲終於再次回到台前,休息過後呼吸明顯的平順許多,他朝著天緩緩的閉起雙眼,接著稚嫩的童音像是受到無限的恩寵,那充斥著祖靈的聲調開始流出。

  「我已雪野家之名啟示,萬君與萬國將聽我預言,世間的一切將成為拂塵而我將跨越空間,帶來上好的消息與福祉,春將蒼綠、夏將大地佈滿熱氣、秋陰涼而風透骨、冬必得無盡安息,我族們將富強,我的啟示將留存萬代。」

  他悄然張開雙眼,下一刻手上的簽紙浮上了這世代的字句,紅紙代表著家族、白紙則是關於下一任的當家。

  現在只需要把紅紙上的字喧讀出來,就可算大功告成,白紙則是神諭交給下任當家的話,不必公開。

  「湖曾有一時平穩,浪曾有一刻平息。」

  宣讀完也僅僅是一些長老們略微皺眉,紛紛私下討論起水患問題,而在大家無心祭祀之餘也就提前草草結束。

 

    ×  ×  ×

  

  一回到房間,夏碎才剛坐下便聽到門口傳來拍打的聲響。

  「哥哥,哥哥開門!」

  將門打開,男孩朝自己撲了上前,夏碎有點無法反應,「你怎麼回事,剛剛不是還好端端的?」感到對方不停發抖,他有些不耐煩的將千冬歲推開。

  「不肯說就出去好了,我現在沒空理你。」

  男孩顯然有些緊張哥哥的離開,他馬上把手上的紙團放在夏碎手上,從軟軟的手掌接過紙團,夏碎有些好奇將它攤開。

  白紙上到底出現了甚麼字,能讓這個傻瓜嚇成這副德性?

  「我看看,不就是『永世暗中行走』嗎?」皺了皺眉,他覺得異常無趣,沒了興致便想趕走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孩子:「這有什麼好怕的,難不成你睡覺還需要開燈?」

  「我怕…我怕看不見哥哥…如果所有東西都看不見那怎麼辦?」

  沒有一點想安慰對方的想法,他只是伸了伸懶腰,一臉的無所謂:「那就看不見沒什麼大不了的吧?」本來就與他無關,必竟那不是自己的簽,轉身他喝起茶決定無視這個煩人的小鬼。

  「哥哥我好害怕,哥哥怎麼辦我不敢一個人睡…」拼命搖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夏碎,他小小的臉皺成一團,眼睛還紅腫腫的極度不安,在這裡他並沒有同年齡的孩子,也沒有人能靠近下一任當家,所以他相當仰賴這個對自己有些冷冰冰的哥哥,雖然常常不給自己好臉色看,但至少他總是會和自己說說話,偶爾的笑容也讓自己感到好開心。

  被搖得有些煩了,夏碎乾脆將男孩推倒在地,過了許久沒聽見聲音他才奇怪的望了過去。

  男孩居然坐在地上捲縮成一團,環抱著自己,短短的小手拼命擦掉臉上的淚水,斗大的淚珠卻不停掉下,像隻被遺棄的小狗不停哽咽著,額上自己粗魯的推弄還撞傷了腫成一片,可愛的小臉滿滿的委屈膽怯得偷看著自己。

  嘆了口氣,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,他此刻竟然想擁著那笨蛋,親親他或著打他的小屁股讓他哭得更加淒慘。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想法的夏碎很快的直接做出了行動。

  他先是將小男孩抓起抱在自己懷裡,不懂該怎麼滿足自己的慾望他只是咬上了男孩的小嘴,千冬歲被他的舉動吸引了過去,力道雖然不大但被咬的莫名奇妙,他依然怯怯的推拒著那奇怪的對待。

  

  「你不乖。」冷冷的他開口,有種被忤逆的味道讓夏碎略微不悅,發狠得在男孩身上咬了幾口,那如絲綢般的肌膚很快的出現紅色的齒痕。

  「哥哥好痛…不要吃我,歲會乖乖的!」以為對方要吃掉自己,千冬歲緊張得不斷退後,看著那拼命逃離的身影,夏碎沒由來的憤怒,將小小的身軀硬是壓上了床,拉開對方腰上的綁繩很快的脫下千冬歲的褲子連同底褲。

  「你是不乖,看我打你的屁股。」

  渾圓的玉臀很快的出現在自己面前,夏碎居然無法自制的摸了上去,那白嫩的肌膚觸感竟跟豆腐一般,捏揉了幾下在千冬歲發出嗚咽聲後,理智徹底瓦解他略為粗暴的拍打著眼前的翹臀。

  「啊啊哥哥!好痛…嗚嗚…嗯啊輕一點…屁股好痛…」

  一陣拍打後男孩哭啞了聲音,雙臀滿是紅腫的手印,刺痛得讓男孩忍不住又滴下淚來。

  看見對方可憐兮兮的把褲子穿上又驚呼的不敢翻身,褲子磨擦著受傷的嫩臀讓男孩痛著皺著鼻子。

  「別穿褲子了笨蛋,你就待在我的房間好了,吶坐上來。」

  突然有點懊惱自己下手得太重,但拉不下臉來道歉,他只是拍拍雙腿要對方正面的對著自己,翹高屁股讓傷處不會磨擦布料,千冬歲一聽到哥哥不趕自己走了立馬開心的破涕微笑,脫了褲子就跳上床抱緊著最愛的哥哥。

  看著那小小的臉蛋將眼淚和鼻水往自己身上擦他頓時有些後悔,但又望見那可憐的小臀他又不忍心趕他走了,將櫃子裡抹擦傷的藥膏罐打開,他用手指挖了些抹在那些他剛剛殘忍的施虐處,冰涼的藥膏很快的緩和了刺痛感,小男孩舒服的瞇著雙眼發出可愛的呼嚕聲。

  「欸,別難過了我把簽撕成碎片了。」

  回應他的是一片鼾聲,翻了翻白眼,他對自己難得想寵愛千冬歲的想法感到愚蠢,很快的他也跟著睡去了。

 

    ×  ×  ×

 

  夏碎臉色陰暗的非常難看,因為想學些有用的劍術,他偷偷去藏書室想翻弄典籍,因而意外的看到了祭祀相關的典藏,書裡記載著族長的白簽,那可說是神諭在以占卜績業的雪野家絕對不是用來唬人的,簽上記載的事必定成全,然而破損在他人手上惡運卻可能就此移駕道對方身上。

  他為此全身惡寒起來,而書上又記著破解除非親手將對方殺死,讓死亡帶走詛咒才有可能抹滅。

  他是喜歡黑的寧靜和虛無,但是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有可能瞎了的事實,千冬歲已奪走他太多,如今連他的視力都想一並取走,冷笑了起來他知道今晚可愛的男孩可能永遠無法張開雙眼。

 

  用課堂學習到的手法他先在走廊門口燃起香爐,很快的騙過些下人,自己的地位雖說有名無實但此時諷刺的也相當好用,很快的他不到半刻鐘便翻進了千冬歲的房裡。

  他看著對方安逸的笑臉,冷冽的將手抵住男孩的脖子,細弱的咽喉只要再縮緊一點很快就會捏得粉碎,他像是死神一般刺進指尖隨後不停加添著力道。

  預期外的男孩睡得並不熟,千冬歲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哥哥,隨後像是以為自己在做夢的將手觸摸對方的臉。

  驚訝的放大瞳孔,他屏住氣息盯著男孩像是要確定對方的企圖,沒想到男孩只是發出咯咯的笑聲,半醒半睡迷茫的望著自己,揚起嘴邊甜甜的笑容,虛弱的像是睡夢中的呢喃:「太好了,我終於夢到哥哥了。」

  那孩子剛講完又忍不住打盹,緩緩垂下雙手再次睡著了,一時間夏碎居然無法反應過來,手一軟鬆開了箝住對方咽喉的手指,雙手掩住臉,內心被那真摯的童音刺痛著,他無法喝止的哭了出來。

  「傻瓜,我是來殺了你的,你怎麼那麼天真?這樣該讓我拿你怎麼辦?」

  他輕輕的觸摸著男孩的睡顏,這次細小的吻了上他的唇,跪在床邊夏碎只覺得一切放下後,輕鬆的不能言語,他發現那淡淡的悸動讓他忍不住陷了下去。

  他暗自許下了守護這孩子的誓言,如今失去雙眼已無法憾動他什麼,為此失去性命他也在所不惜。

 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既然是你,而我也不禁深深為你著迷。

 

  「我的歲,我親愛的弟弟晚安。」靠在床頭他頭一次感到無比滿足。

  原來他不是什麼都沒有,原來歲是他一個人的。他的歲。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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